认识阿富汗:帝国、塔利班、穷人、女权
来源: 翻译原创 发布时间:2021-08-22 阅读:3239 次
导 语
美国从2001年开始占领阿富汗,这一长达20年的军事行动,最近以塔利班于数日内夺取全国政权而收尾。世界媒体哗然,社交媒体也众说纷纭。关于阿富汗,关于塔利班,我们有很多疑问:在阿富汗的阶级结构和民族结构中,如何理解塔利班的存在?塔利班在阿富汗是否有民众基础,有怎样的民众基础?塔利班反抗美国占领,是进步的力量吗?又如何看待塔利班在性别问题上的立场?
Nancy Lindisfarne和Jonathan Neale是深耕阿富汗社会的两位人类学者。他们以毫不留情的态度批判美国占领带来的灾难,指出“拯救阿富汗妇女”的说辞被广泛用于为美国占领辩护,实质上导致了女权主义的悲剧。他们以同情的笔触描述历经43年内外战争的阿富汗民众对和平和发展的渴望。更让人赞赏的是,他们从阿富汗底层民众的视角,分析为什么多数民众站在了塔利班这一边,描述了塔利班自身(1996-2001执政)在过去20年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两位作者并不简单地歌颂或谴责,而是厘清历史脉络,既把握历史的、现实的多面性和复杂性,又毫不犹疑地表明自己批判或同情的立场。
我们提出商榷的是,两位作者认为美国的20年占领,以此种方式终结,会使得美国民众对美帝国有深刻反思。这或许有些太乐观了。尽管如此,这篇长文对我们认识阿富汗有非凡的参考价值。
作者|Nancy Lindisfarne、Jonathan Neale【作者简介附于文末】
翻译 | 侯怡 阿菜 于同 丁卯
责编|丁卯
后台编辑|童话
作者的话
英国和美国有很多关于阿富汗的胡言乱语。这些胡言乱语遮蔽了一些重要的真相,这些真相包括:
一、塔利班打败了美国。
二、塔利班获胜是因为他们有更多的民众支持。
三、这并不是因为大多数阿富汗人喜欢塔利班。而是因为人们更无法忍受美国占领带来的残酷和腐败。
四、反恐战争在美国遭遇到政治上的失败。大多数美国人现在赞成从阿富汗撤军,反对任何更多的外国战争。
五、这是世界历史的一个转折点。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被一个极度贫穷的小国人民打败了。这将削弱美帝在全世界的力量。
六、“拯救阿富汗妇女”的说辞被广泛用于为美国占领辩护,阿富汗的许多女权主义者选择了美国占领这一方。其结果是女权主义的悲剧。
这篇文章详细阐述这些观点。因为这是一篇短文,我们提供的判断多于证明。但是,自从我们50年前作为人类学家在阿富汗进行实地调查以来,我们已经写了很多关于阿富汗的性别、政治和战争的文章。我们在本文末尾提供了这些作品的链接,所以读者们可以更详细地探索我们的论点。[1]
美军仓皇撤离阿富汗 | 图片来源:网络
01、军事上的胜利
这是塔利班的军事和政治胜利。
这是一场军事上的胜利,因为塔利班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至少两年来,阿富汗政府军——国家军队和警察——每个月死伤的人数都比他们招募的人数多,所以政府军正在萎缩。
在过去十年里,塔利班控制了越来越多的村庄和一些城镇。在过去的12天里,他们已经占领了所有的城市。
这并不是占领者们在城市间穿越的闪电式推进,最后到达喀布尔。实际上,每个城市占领者们,长期以来一直在附近的村庄里等待时机。重要的是,在整个北部地区,塔利班一直在稳步招募塔吉克人、乌兹别克人和阿拉伯人。
这也是塔利班的政治胜利。如果没有民众的支持,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游击队反抗组织能够赢得这样的胜利。
但也许“支持”这个词并不恰当。更重要的是,阿富汗人不得不二选一。在二者之间,更多的阿富汗人选择站在塔利班一边。不是所有的人都选择塔利班,而是更多的人。
选择塔利班的阿富汗人也多于选择阿富汗政府(加尼总统)的人。同样,不是所有的人选择塔利班,但比支持加尼的人多。更多的阿富汗人选择塔利班,而不是老军阀。杜斯塔姆和伊斯梅尔-汗这两位军阀的失败就是惊人的证据。
2001年的塔利班绝大部分是普什图人,他们的政治是普什图沙文主义。2021年,塔利班已经由多民族构成,多民族的塔利班战士在乌兹别克和塔吉克人为主的地区掌握了权力。
不过,中部山区哈扎拉人为主的地区是个重要的例外。我们稍后再来看看这个例外。
当然,并非所有阿富汗人都选择站在塔利班一边。这是一场对抗外国侵略者的战争,但也是一场内战。许多人曾为美国人、政府或军阀而战。更多的人为了生存,与双方都做出了妥协。还有许多人不确定应该站在哪一边,带着不同的恐惧和希望等待着看会发生什么。
因为这是美国的一次军事失败,要求拜登做这个或那个的呼声简直是愚蠢的。如果美国军队继续留在阿富汗,他们将不得不投降或死亡,而这将是对美国更严重的羞辱。所以,拜登和之前的特朗普一样,已经没有选择了。
02、为什么这么多阿富汗人选择了塔利
更多的人选择塔利班这一事实,并不意味着大多数阿富汗人一定支持塔利班。这只是意味着,在有限的选择中,这是他们做出的选择。为什么?
简要的回答是,塔利班是与美国占领作斗争的唯一重要的政治组织,而大多数阿富汗人已经开始憎恨这种占领。
事实并非一直如此。美国在9.11事件一个月后首次向阿富汗派出轰炸机和少量部队,当时他们得到了阿富汗“北方联盟部队”的支持。北方联盟是该国北部的非普什图族军阀联盟,但该联盟的士兵和领导人实际上并没有准备好与美国人并肩作战。鉴于阿富汗抵抗外国入侵的悠久历史(最近一次是抵抗1980至1987年的俄罗斯占领),如果与美国人并肩作战,那就太可耻了。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几乎没有人打算为保卫当时执政的塔利班政府而战。北方联盟假装和塔利班部队相互对峙。然后,美国、英国和他们的外国盟友开始进行轰炸。
巴基斯坦军方和情报部门通过谈判结束了这场僵局。达成的协议是,美国将在喀布尔掌权,并安排一个他们选择的总统。作为回报,塔利班领导人和官兵将被允许回家,回到他们的村庄或流亡到边界另一边的巴基斯坦。
由于明显的原因【译注:后面提到原因是布什政府的面子】,这一协议当时没有在美国和欧洲广泛宣传(但我们对其进行了报道),但是在阿富汗广为人知。
接下来的情况是这个协议的最好证据。随后两年,美国占领在阿富汗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在任何村庄都没有。数以千计的前塔利班成员留守在这些村庄里。
这是一个非同寻常局面。想一想与伊拉克的对比,那里从美军2003年占领的第一天起就有广泛的抵抗。或者想想1979年苏联对阿富汗的入侵,也遭到了同样的愤怒抵制。
原因不仅仅是塔利班不再抵制美军。甚至在南部,即塔利班核心区,普通人也竟然希望美国的占领会给阿富汗带来和平和经济发展,结束可怕的贫困。
和平是至关重要的。到2001年,阿富汗人已经被困在战争中23年了,先是阿富汗共产党人和伊斯兰教徒之间的内战,然后是伊斯兰教徒和苏联军队之间的战争,然后是伊斯兰教派军阀之间的战争,然后是伊斯兰教派军阀和塔利班在该国北部的战争。
23年的战争意味着死亡、伤残、流亡和难民营、贫困等多种悲痛,以及无尽的恐惧和焦虑。也许关于这种感受的最好的书是克莱茨和古尔马纳多瓦-克莱茨的《阿富汗的爱与战争》(2005)。人们对和平充满了渴望。到2001年,即使是塔利班的支持者也觉得不好的和平比好的战争要好。
此外,美国还非常富有。阿富汗人相信,占领可以带来发展,使他们摆脱贫困。
图书《阿富汗的爱与战争》| 图片来源:Amazon.com
03、阿富汗人在等待。美国提供的是战争,而不是和平。
美军和英军占领了在塔利班中心地带的根据地,这些根据地分布在南部和东部以普什图人为主的村庄和小城镇。这些英美部队从未被告知美国人和塔利班之间谈判达成的非正式协议。不能告诉他们,因为这将使布什总统的政府蒙羞。因此,美国部队将铲除剩余的“坏人”视为他们的任务,而这些人显然还在那里。
夜间突击队撞开大门,羞辱和恐吓居民,把人带走拷问,以获取其他坏人的信息。正是在这里,以及在世界各地的黑牢里,美国军方和情报部门开发了新的酷刑方式,世人将从美国在伊拉克的监狱阿布格莱布短暂地瞥见这种酷刑。
有些被拘留的人是没有参加过战斗的塔利班人员。有些只是因为其土地被觊觎或被某些人怀恨在心,而被当地人出卖给美军。
美国士兵约翰尼·里科(Johnny Rico)的回忆录《血让草变绿》(Blood Makes the Grass Grow Green)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做了描述。愤怒的亲属和村民在黑暗中向美国人开了几枪。于是美国军队踢开了更多的门,折磨了更多的人。而后村民们开了更多的枪。美国人要求进行空袭,他们的炸弹炸死了一个又一个家庭。
战争在阿富汗南部和东部地区重新爆发。
回忆录《血让草变绿》| 图片来源:Amazon.com
04、不平等和腐败呈螺旋式上升
阿富汗人曾希望发展能使富人和穷人的生活都得到提升,这貌似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但阿富汗人并不了解美国的海外政策,他们也不理解美国1%的人如何对美国内部日益加剧的不平等现象推波助澜。
因此,美国的资金涌入了阿富汗。但它却流向了以哈米德-卡尔扎伊为首的新政府的权贵。它流向了与美国人和其他国家的占领军合作的人。它还流向了军阀和他们的随从,他们深度参与了由中央情报局和巴基斯坦军方促成的国际鸦片和海洛因贸易。它流向了那些有幸在喀布尔拥有防卫严密的豪华住宅的人,这些人可以将住宅出租给外籍工作人员。它流向了在外国资助的非政府组织中工作的男人和女人。
当然,这些群体中的人员都是相互重叠的。
阿富汗人早就习惯了腐败。他们既接受腐败,又讨厌腐败。但这一次腐败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在穷人和中等收入者的眼中,所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新财富,不管是如何获得的,似乎都是腐败。
在过去十年中,塔利班在阿富汗全国范围内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他们不腐败,因为他们在2001年之前也没有贪污腐败。他们是该国唯一不贪腐的政治力量。
最关键的是,塔利班在其控制的农村地区实施了一个诚实的司法系统。他们的声名远扬,以至于许多城市人,如果涉及民事诉讼,双方都会同意找农村的塔利班法官。因为这会使他们能够迅速、廉价和公平地获得正义,而无需大量贿赂。因为裁决是公平的,所以双方都能接受。
对于塔利班控制区的人们来说,公平的司法也抵制了不平等。当富人可以贿赂法官的时候,富人就可以对穷人为所欲为。土地是最关键的东西。有钱有势的人、军阀和政府官员可以通过抢夺、偷窃或欺骗的方式来控制小农的土地,并压迫更穷的佃农。但是,大家都知道,塔利班法官愿意为穷人的公平利益作出裁决。
对腐败、对不平等和对占领的仇恨融合在一起。
05、二十年后
距离2001年塔利班政权在9.11事件后被美国推翻,已经二十年过去了。在二十年的战争和危机中,群众政治运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塔利班已经学会并改变了他们的政治策略了,否则局面不会如此。许多阿富汗人和许多外国专家都对此发表了看法。朱斯托奇使用了“新塔利班”这个词。[2]
塔利班在公开场合呈现的变化有这几个方面。塔利班已经意识到普什图人的沙文主义是一个很大的弱点。他们现在强调,他们是穆斯林,是所有其他穆斯林的兄弟,他们希望并获得了许多族群的穆斯林的支持。
但在过去几年中,塔利班部队出现了激烈的分裂。少数塔利班战士和支持者与“伊斯兰国”结盟【编者注:“伊斯兰国”,全称为“伊拉克和大叙利亚伊斯兰国”,简称ISIS,是一个自称建国的活跃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恐怖组织】。两者不同的是,“伊斯兰国”对什叶派、锡克教徒和基督教徒发动恐怖袭击。巴基斯坦的塔利班(巴塔)和由巴基斯坦情报部门赞助的小型哈卡尼网络也是如此。但是阿富汗塔利班(阿塔)的大多数人一直坚持谴责这些袭击。
抵抗苏联介入时候的伊斯兰分子
我们稍后再来讨论这种分裂,因为它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影响。
新塔利班还强调他们对妇女权利的关注。他们说他们欢迎音乐和视频,并且已经放宽了他们以前统治中最严苛和最清规戒律的一面。而且他们现在一再表示,他们希望和平统治,不对支持旧秩序的人们进行报复。
这其中有多少是宣传,有多少是事实,很难说。此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经济的发展,以及外国势力的行动。关于这一点,稍后再谈。我们在这里要说的是,阿富汗人有理由选择塔利班而不是美国人、军阀和阿什拉夫·加尼的政府。
06、拯救阿富汗妇女的情况如何?
许多读者现在会急切询问,那么阿富汗妇女怎么办?答案并不简单。
我们必须先回到1970年代。在世界各地,特殊的性别不平等制度与特殊的阶级不平等制度纠缠在一起。阿富汗也不例外。
20世纪70年代初,本文作者之一南希在该国北部对普什图族妇女和男子进行了人类学实地调查。他们以耕作和放牧为生。南希随后出版的《交换的新娘:部落社会中的政治与婚姻》一书解释了当时阶级、性别和种族划分之间的关联。如果你想知道这些妇女自己对她们的生活、烦恼和快乐的看法,南希和她的前合伙伙伴理查德-泰伯最近出版了《阿富汗村落的声音》,这本书翻译了许多男女村民在他们调研时录制的磁带。
《交换的新娘:部落社会中的政治与婚姻》(上)与《阿富汗村落的声音》(下)| 图片来源:网络
当时的现实是复杂的、苦涩的、压迫性的、却也充满了爱。从深层意义上讲,阿富汗的复杂性与美国的性别歧视和阶级的复杂性没有什么不同。但接下来半个世纪的悲剧将极大地改变这个现实。因为长期苦难导致的塔利班特殊的性别歧视,并不是阿富汗传统的必然产物。
这个新转折的历史始于1978年。从那个时候起,阿富汗共产党政府和伊斯兰教抵抗组织“穆贾希丁”之间开始了内战。当穆贾希丁几近胜利时,苏联在1979年末军事介入,支持阿富汗共产党政府。随后,苏联和穆贾希丁之间进行了七年的残酷战争。1987年,苏联军队溃败后离开。
1970年代初,我们在阿富汗生活时,共产党人是最优秀的一类人。他们被三种激情所驱动:发展这个国家,打破大地主的权力分享土地,和为妇女赢得平等的权利。
1978年,共产党人通过由激进军官领导的一场军事政变夺取了政权。在一个农村为主的国家,他们没有赢得大多数村民的政治支持。其结果是,他们对付农村伊斯兰教徒抵抗的唯一方法是逮捕、酷刑和轰炸。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越是采取这种残酷的手段,反抗就越是激烈。
然后,苏联军事介入阿富汗,支持共产党政权。他们的主要军事行动是空中轰炸,阿富汗的大部分地区成为自由开火区。五十万到一百万阿富汗人被杀。至少还有另外一百万人终身致残。有六到八百万人被赶到伊朗和巴基斯坦流亡,还有数百万人成为国内难民。所有这些都发生在一个只有二千五百万人口的国家。
当共产党人上台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是土地改革和为妇女权利立法。当苏联入侵时,大多数阿富汗共产党人站在苏联一边。这其中有许多是妇女。其结果是对酷刑和屠杀的支持污蔑了女权主义的名字。
想象一下,美国被一个外国势力入侵,该势力杀害了一千两百万至两千四百万美国人,在每个城镇实施折磨,并将1亿美国人赶到国外。再想象一下,美国几乎所有的女权主义者都支持侵略者。在这种经历之后,你认为大多数美国人对再次遭遇另一个外国势力的入侵,或对女权主义会有什么感觉?
你认为大多数阿富汗妇女们对第二次被外国入侵会有何感受?这次是美国的入侵,其理由是拯救阿富汗妇女。请记住,那些关于苏联占领时期的死亡者、伤残者和难民的统计数据并不是抽象的数字。他们是活生生的妇女,以及她们的儿子和女儿、丈夫、兄弟和姐妹、母亲和父亲。
因此,当苏联战败离开时,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但随后,抵抗共产党和侵略者的穆贾希丁的地方领导人变成了地方军阀,为了战利品而相互争斗。大多数曾支持穆贾希丁的阿富汗人对贪婪、腐败和无休止的无用战争感到厌恶。
07、塔利班的阶级和难民背景
1994年秋天,塔利班抵达坎大哈,一个以普什图人为主的城市,也是阿富汗南部最大的城市。塔利班在阿富汗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他们是两个典型的20世纪的创新产物,空中轰炸和巴基斯坦的难民营。与曾经统治阿富汗的精英们不同,塔利班属于不同的社会阶层。
共产党人是城市中产阶级和农村中等农民的儿女,中等农民有足够的土地满足生计需求。他们的领导者在喀布尔接受过全国仅有的大学教育。他们希望打破大地主的权力,使国家现代化。
与共产党人作战的伊斯兰教徒是具有类似阶级背景的人,而且大多是同一所大学的往届学生。他们也想实现国家的现代化,但方式不同。他们寄希望于穆斯林兄弟会和开罗的艾资哈尔大学的思想。
塔利班这个词的意思是伊斯兰学校的学生,而不是国立学校或大学。1994年进入坎大哈的塔利班战士是曾在巴基斯坦难民营的免费伊斯兰学校学习的年轻人。他们曾是一无所有的孩子。
塔利班的领导人是来自阿富汗的乡村毛拉。他们没有许多城市清真寺阿訇那样的精英关系。乡村毛拉会读书,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其他村民的尊重。但他们的社会地位远远低于地主,或政府办公室的高中毕业生。
塔利班由一个12人的委员会领导。这12个人都在战争中被苏联的炸弹炸掉了一只手、一只脚或一只眼睛。除此之外,塔利班是贫穷和中等阶层的普什图村民的政党。[3]
20年的战争使坎大哈成为无法之地,任由交战的民兵摆布。当塔利班追捕一名强奸了一名男孩和两名(可能是三名)妇女的当地指挥官,转折点出现了。塔利班抓住并吊死了他。他们的干预之所以引人注目,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决心结束谋杀性的内讧,恢复人民的尊严和安全感,还因为他们对其他伊斯兰教徒的虚伪行为感到厌恶。
从一开始,塔利班就得到了沙特人、美国人和巴基斯坦军方的资助。华盛顿想要一个和平的国家,可以容纳来自中亚的石油和天然气管道。塔利班之所以脱颖而出,是因为他们不允许对他们试图实施的禁令有任何例外,而且还因为他们执行规则的严格程度。
许多阿富汗人对秩序的恢复和适度的安全感充满感恩,但塔利班是宗派主义,无法控制国家,所以1996年,美国人撤回了他们的支持。美国的这一做法,释放了一种新的、致命的伊斯兰恐惧症,专门针对塔利班。
几乎在一夜之间,阿富汗妇女被认为是无助和受压迫的,而阿富汗男人——也就是塔利班——则被斥为狂热的野蛮人、恋童癖和虐待狂的父权者,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在9.11发生之前的四年里,塔利班一直是美国人的目标,而女权主义者和其他人则吵着要保护阿富汗妇女。当美国人的轰炸开始时,每个人都预料之中地认为阿富汗妇女需要帮助。怎么可能有错呢?
08、9.11事件与美国战争
轰炸始于10月7日。仅仅几天,塔利班就被迫躲藏起来——或者说遭受了重创——正如《每日邮报》头版的一张照片展示的那样。公开的战争图片所描绘的暴力和虐待行为确实令人震惊。许多欧洲人对轰炸的规模和阿富汗人的生命被完全漠视感到震惊。[4]
然而,在那个秋天的美国,复仇情绪和爱国主义混合着,与此相左的声音是罕见的、几乎不被听到。我们可以像萨巴·马哈茂德(Saba Mahmood)那样自问,“就对妇女的伤害而言,(在[美国支持的]穆贾希丁统治下的)战争、(移民、军事化)和饥饿相较于(在塔利班统治下)缺乏教育、就业以及在媒体宣传中最醒目的西方服装风格,为什么人们认为前者的伤害小?”[5]
然后进一步再问——你怎么可能通过轰炸平民人口,包括那些妇女自己,还有她们的孩子、丈夫、父亲和兄弟,来“拯救阿富汗妇女”?答案应该是明摆着的,似乎不必争论,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战争开始一个多月后,女权主义伊斯兰恐惧症发作到夸张。一场十分不平等的复仇战争在世人眼中并不那么好看,所以还需做一些彰显仁义道德的事情。为了迎接美国的感恩节假期,2001年11月17日,总统夫人劳拉·布什大声哀叹戴面纱的阿富汗妇女所处的困境。几天后,英国首相的妻子切丽·布莱尔也附和了她的感伤。这些富有的、战争贩子的妻子们是在充分利用东方主义话语来指责受害者,为攻打地球上最贫穷的人们做辩护。而“拯救阿富汗妇女”成为了许多自由派女权主义者为美国战争辩护的持续呼声。[6]
随着2008年奥巴马的当选,仇视伊斯兰教的呼声在美国自由派中占据制高点。那一年,美国的反战联盟为了帮助奥巴马竞选而自行解散。民主党人和那些支持奥巴马麾下“战争鹰派”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的女权主义者,无法接受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场战争都是以石油为目的的事实。[7]
他们给无休止的石油战争提供了仅有的理由——阿富汗妇女的苦难。转向女权主义是一个聪明的伎俩。它回避了塔利班毫无疑问的男性至上统治与美国内在的性别歧视实际上是有可比性的。更糟糕的是,女权主义的名号遮蔽了这场不平等战争的丑陋真相,它将那些名义上的“被拯救的妇女”与现实中成千上万被美国炸弹炸死、炸伤、炸成孤儿或变得无家可归、食不果腹的阿富汗妇女、男人和儿童割裂了。
我们有许多在美国的朋友和家人都是女权主义者,他们好心相信了这类宣传中的许多内容。但他们被要求支持的是一个弥天大谎,一个变态的女权主义。这是侵略者和腐败的统治精英们的女权主义,是施虐者和无人机的女权主义。
我们相信有另一种女权主义。
但是,塔利班具有深刻的性别歧视,这一点仍然是事实。厌女者在阿富汗赢得了一场胜利。但本来不必如此。
与苏联侵略者的残暴为一派的阿富汗共产党人,在至少一代人的时间里使阿富汗的女权主义名誉扫地。但后来美国入侵,新一代的阿富汗妇女中的专业人士与新的入侵者站在一起,试图为妇女赢得权利。然而,她们的梦想也始于合作、终于耻辱和流血。当然,有些投机分子为换取资金而口出狂言,但是其他许多人的动机是一个诚实而无私的梦想。他们的失败是悲剧性的。
09、成见与困惑
在阿富汗境外,过去的25年里关于塔利班的刻板印象有很大的错乱。当你听到他们被贴上封建、野蛮和原始这些标签时,请仔细分辨一下。这些在过去14年里一直在卡塔尔与美国人谈判的人都带着笔记本电脑。
塔利班不是中世纪的产物,而是诞生于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最糟糕的时期。如果他们在某些方面落后于想象中的美好时代,那也是意料之中。但是,置身在空袭、难民营、共产主义、恐怖战争、强化审讯、气候变化、网络政治和新自由主义中不断上升的不平等中,他们被这样的生活重塑了。现在,他们的生活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他们维持部落社会的根基也是令人困惑的地方。但正如理查德·塔佩尔(Richard Tapper)所说,部落并不是返祖式的机构。这一地区的农民正是以这种方式建立起与国家千丝万缕的关系。而阿富汗的历史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族群竞争问题,而是错综复杂的跨族群联盟和族群内部的分裂问题。[8]
一些人带着左派里存在的一套偏见,质疑道:如果塔利班不是“进步的”,他们怎么可能站在穷人和反帝国主义这一边。暂且不谈进步这个词,其实意义不大,塔利班当然是敌视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他们自己,或者他们的父母和祖父母,都曾受到社会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的杀害和折磨。此外,任何打了二十年游击战且打败了一个大帝国的运动都是反帝国主义的,词义如此。
现实无法作伪。塔利班是贫穷农民的运动,它反对帝国占领,有严重的厌女倾向,得到许多妇女的支持,种族主义和宗派主义色彩时有时无。这都是在历史进程中产生的种种矛盾。
另一个困惑来源于塔利班的阶级政治。既然他们的确是站在穷人这一边,怎么可能会如此激烈地反对社会主义?答案是苏联占领的经验磨灭了从社会主义视角看待阶级的可能性。但它并没有改变阶级的现实。从来在贫苦农民中发起群众运动并夺取政权,都会被视作是站在穷人这一边。
塔利班没有使用阶级的话语,而是用正义和腐败的话语。这些词描述的是同一面。
但这些都不意味着塔利班的统治一定会符合穷人的利益。在过去的一个多世纪里,我们已经看到了太多的农民起义者上台执政,他们最终却成为了城市精英的政府。这一切都昭示着塔利班打算成为独裁者而不是民主主义者的事实。
10、美国的历史性变革
喀布尔的陷落标志着美国势力在全世界的决定性失败。但它也标志着,或者说表明了美国人对美帝国的深刻反思。
证据之一来自民意调查。2001年,就在9.11事件之后,85%-90%的美国人赞成入侵阿富汗,而这个数字一直在持续下降。上个月,对于拜登的全面撤军计划,有62%的美国人赞成,29%的人反对。
这种反战立场在左派和右派中都很普遍。共和党和特朗普的工人阶级基础是反对对外战争的。许多士兵和军人家庭来自特朗普强势的农村地区和南方,他们反对战争,因为服役、死亡和受伤的就是他们自己和他们所爱的人。
现在美国的右翼爱国主义支持军队,但它的意思是支持士兵而不是支持战争。当他们说“让美国再次伟大”时,他们的意思是现在的美国对美国人来说并不伟大,而不是说美国应该加深在世界上的干涉和影响。
民主党的工人阶级基础同样反对战争。
有一些人支持进一步的军事干预,比如奥巴马为首的民主党人,罗姆尼为首的共和党人,五角大楼的将军们,许多自由派和保守派的专业人士,以及华盛顿精英阶层的绝大多数。但美国人民作为一个整体,特别是工人阶级、黑人、棕色人种和白人,已经转向反对美帝国。
西贡沦陷后,美国政府在接下来的15年里都无法发动重大的军事干预行动,而在喀布尔陷落后很可能要更久。
11、国际后果
自1918年以来,即103年间,美国一直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曾有过与之竞争的大国——首先是德国,然后是苏联,现在是中国。但美国一直占主导地位。这个“美国世纪”现在就要结束了。
长期原因是中国经济的崛起和美国相对的经济衰退。但过去两年的新冠病毒流行和阿富汗战败成为了一个转折点。
新冠病毒流行暴露了美国统治阶级和政府在体制上的无能,该系统未能保护人民。这种混乱而可耻的失败对全世界人民来说是有目共睹的。
再说到阿富汗。如果以经费开销和硬件装备作为判断标准,美国是全球占压倒性优势的军事强国。而这种力量被一个小国中一无所有、穿凉鞋的穷人只凭耐力和勇气打败了。
塔利班的胜利也将鼓舞叙利亚、也门、索马里、巴基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塔吉克斯坦和马里许多各类伊斯兰教徒的士气。但它真实的影响力只会比这更加广泛。
新冠和阿富汗的失败会削弱美国的软实力,而阿富汗也是美国硬实力的失败。一个世纪以来,美国作为非正规帝国的力量依赖于三大支柱。第一是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以及对全球金融体系的主导。第二是在许多方面享有民主、能力和文化领导力的声誉。第三是如果软权力交涉失败,美国将通过武力入侵支持独裁政权,并惩罚敌对势力。
这种军事震慑现在已经消失了。没有政府会相信美国能够从外国入侵者或内部人民反抗者的手中拯救他们。无人机将会继续杀戮,制造更多的苦难。但仅凭无人机,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让自恃武力者如愿以偿。
这是美国世纪结束的开始。
12、现在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未来几年在阿富汗会发生什么,但有些压力肯定要面临。
首先要面临的是阿富汗人心中对和平的深切渴望。他们已经经历了四十三年的战争。设想一下,仅仅五年或十年的内战和入侵就使许多国家伤痕累累,然后再想想阿富汗的四十三年。
喀布尔、坎大哈和马扎尔这三个最重要的城市,都在没有任何暴力的情况下改旗易帜。这一方面是因为塔利班一直宣称他们想要一个和平的国家,不想复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哪怕不支持甚至讨厌塔利班的人,也选择不战斗。
塔利班领导人显然意识到他们必须提供和平。
为此,塔利班继续提供公平的司法也是至关重要的。他们过往的记录是好的。但毕竟此前很多国家的社会运动都被政府的种种诱惑和压力所腐蚀。
来到西班牙的阿富汗难民
其次,经济崩溃也是很有可能的。阿富汗是一个贫穷且干旱的国家,只有不到5%的土地可以耕种。在过去的20年里,城市已经大大地扩张了。这种增长首先依赖于占领国的资金,其次是种植鸦片的收益。一旦那些非常可观的外国援助没有了,经济崩溃将可能来临。
塔利班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们一直明确地向美国提出一项交易。美国人将继续提供援助,而作为回报,塔利班不给可能发动类似9.11袭击的恐怖分子提供栖息地。特朗普和拜登政府都接受了这个交易。但美国是否会遵守这一承诺,目前还不清楚。
事实上,更糟糕的事情也完全可能发生。前几届美国政府对伊拉克、伊朗、古巴和越南的反抗行为进行了长期的、破坏性的经济制裁。在美国,将会有许多声音支持这种制裁,以人权的名义让阿富汗儿童挨饿。
接着是国际干预的威胁,不同的大国支持阿富汗境内不同的政治或民族力量。美国、印度、巴基斯坦、沙特阿拉伯、伊朗、中国、俄罗斯和乌兹别克斯坦都会受到诱惑。这种情况以前就发生过,在经济崩溃的情况下,它可能会引发代理人战争。
不过,就目前而言,伊朗、俄罗斯和巴基斯坦政府显然希望在阿富汗实现和平。
塔利班还承诺不以残忍的方式进行统治。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面对那些通过腐败和犯罪积累了大量财富的家庭,你认为来自乡村的贫穷士兵会想做什么?
最后是气候威胁。1971年,一场横跨北部和中部的干旱和饥荒摧毁了羊群、农作物和生命。这是气候变化对该地区影响的第一个迹象,在过去的50年里,气候变化带来了更多的干旱。从中长期来看,农耕和放牧的不确定因素将越来越多。[9]
干旱加重了阿富汗人的苦难 | 图片来源:AI Jazeera
所有这些危险都是真实的。然而,经常有深刻见解的安全专家安东尼奥·朱斯托奇(Antonio Giustozzi)却在8月16日《卫报》上发表的文章中充满了希望。他在文章结尾说到:
由于大多数邻国都希望阿富汗稳定,至少在目前,外部力量不太可能利用新的联合政府中的任何裂痕来制造不和。同样,2021年的失败者将很难找到什么人能够支持他们或者愿意抵抗新政府。只要新的联合政府当中有其邻国的关键盟友,这就是阿富汗历史上一个新阶段的开始。[10]
13、你能做什么?欢迎难民!
现在西方的许多人都在问:“我们能做些什么来帮助阿富汗妇女?”有时这个问题假设了大多数阿富汗妇女反对塔利班、大多数阿富汗男人支持塔利班。这是无稽之谈,难以想象什么样的社会有这样的情况。
但是更具体的问题的确是存在的,如何能帮助阿富汗女权主义者?
这是一个切实的、合适的问题。答案是组织起来给他们买飞机票,让他们在欧洲和北美避难。
但需要庇护的不仅仅是女权主义者。数以万计为占领区工作的人和他们的家人都急于寻求庇护,此外还有为数更多的为阿富汗政府工作的人。
这些人中有些是令人钦佩的,有些是腐败的怪物,许多人介于两者之间,还有很多只是孩子。这里有一个道德上的要求,美国和北约国家二十年来给阿富汗制造了巨大的痛苦。至少,他们应该做的是拯救那些被他们破坏了生活的人。
这里也有另一个道德问题。许多阿富汗人在过去四十年里所经历的,在过去十年叙利亚人的煎熬中也很清楚。要理解由于背景和个人历史的意外导致人们做出某些行为,实在太容易了。我们应该谦卑地看待年轻的女性共产党人、为非政府组织工作的受过教育的女权主义者、自杀炸弹手、美国海军陆战队员、村里的毛拉、塔利班战士、因美国炸弹而痛失孩子的母亲、锡克教的货币兑换商、警察、种植鸦片的贫穷农民,我们仅仅是比他们幸运一些。
美国和英国政府未能拯救为其工作的人,这既是可耻的,也暴露了它们的本性。这其实不是失败,而是一种选择。与偿还人类的债务相比,反对移民的种族主义在约翰逊和拜登心中的分量更重。
欢迎阿富汗人的运动仍然是可能的。当然,这样一个强有力的道德论点会处处遭遇种族主义和伊斯兰恐惧症的挑战。但是在上周,德国和荷兰政府都暂停了对阿富汗人的驱逐。
必须不断地要求全球各地每一位在发言中支持阿富汗妇女的政治家们,让他们向所有阿富汗人开放边界。
还有就是阿富汗哈扎拉人可能遭遇的情况。正如我们所说,塔利班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普什图人运动,而是走向全国,招募了许多塔吉克人和乌兹别克人。他们声称还有一些是哈扎拉人,但不是很多。
哈扎拉人传统上居住在中部山区。许多人也迁移到马扎尔和喀布尔等城市,在那里做搬运工和其他低薪工作。他们约占阿富汗人口的15%。普什图人和哈扎拉人矛盾的根源在于长期以来对土地和放牧权的争议。
哈扎拉人 | 图片来源:网络
但最近有一点分歧也很重要,那就是哈扎拉人是什叶派,而其他阿富汗人几乎都是逊尼派。【编者注:什叶派和逊尼派是伊斯兰教内部的不同教派】
伊拉克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激烈冲突导致了激进的伊斯兰主义传统的分裂。这种分裂很复杂,但很重要,需要解释一下。
在伊拉克和叙利亚,"伊斯兰国 "都对什叶派进行了屠杀,正如什叶派民兵在这两个国家屠杀逊尼派一样。
更为传统的基地组织网络一直坚定地反对攻击什叶派,主张穆斯林之间的团结。人们经常指出,本·拉登的母亲本身就是什叶派——实际上是叙利亚的阿拉维派。但团结的必要性一直是更重要的。这是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之间产生分歧的主要原因。
在阿富汗,塔利班也强烈主张伊斯兰统一。“伊斯兰国”对妇女的性剥削也是塔利班价值观所深恶痛绝的,塔利班的价值观包含严重的性别歧视,但却是禁欲的和端庄的。多年来,阿富汗塔利班一直公开谴责针对什叶派、基督教徒和锡克教徒的所有恐怖袭击。
然而,这些袭击却发生了。“伊斯兰国”的思想对巴基斯坦塔利班(巴塔)产生了特别的影响。阿富汗塔利班(阿塔)是一个组织,而巴塔是一个比较松散的网络,不受阿富汗人的控制,他们对巴基斯坦的什叶派和基督教徒进行了多次爆炸袭击。
是“伊斯兰国”和哈卡尼网络最近在喀布尔对哈扎拉人和锡克人进行了种族主义的恐怖爆炸。塔利班领导层已经谴责了所有这些袭击。
但形势在不断变化。阿富汗的“伊斯兰国”是从塔利班中分离出来的少数派,主要以东部的宁拉哈尔省为基地。他们激烈地反对什叶派。哈卡尼网络也是如此,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圣战者组织,主要由巴基斯坦军事情报部门控制。然而,在目前的混乱组合中,哈卡尼网络已被纳入塔利班组织,其领导人是塔利班的领导人之一。
没有人能够确定未来会怎样。1995年,马扎尔的哈扎拉工人起义,阻止了塔利班对北部地区的控制。但哈扎拉人的抵抗传统比这更深更远。
在邻国的哈扎拉难民现在也可能处于危险之中。伊朗政府正在与塔利班结盟,并乞求他们保持和平。他们这样做是因为在伊朗已经有大约300万阿富汗难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多年,几乎都是贫穷的城市工人和他们的家人,而且大多数是哈扎拉人。最近伊朗陷入了令人绝望的经济困境中,伊朗政府开始将阿富汗人驱逐回国。
在巴基斯坦也有大约100万哈扎拉难民。在奎达周围地区,过去几年中,有5000多哈扎拉人在宗派暗杀和屠杀中被杀害。巴基斯坦的警察和军队对此袖手旁观。鉴于巴基斯坦军队和情报部门对阿塔的长期支持,这些人现在将面临更大的风险。
在阿富汗之外,你应该做什么?像大多数阿富汗人一样,为和平祈祷。并参加抗议活动,争取开放边界。
我们将把最后一句话留给驻阿英军遗属格雷厄姆·奈特(Graham Knight)。他的儿子,英国皇家空军的本·奈特(Ben Knight)中士,于2006年在阿富汗遇难。本周,格雷厄姆·奈特告诉新闻协会,英国政府本应迅速采取行动,营救平民。他说:
我们对塔利班的接管并不感到惊讶,因为美国人和英国人一说他们要离开,我们就知道这种情况会发生。塔利班把他们的意图说得很清楚,只要我们一走,他们就会进驻。
关于人们是不是在一场根本赢不了的战争里死去,我认为他们是的。我认为问题在于我们是在与这个国家的人民作战。我们不是在与恐怖分子作战,我们是在与那些真正生活在那里、并且不喜欢我们出现在那里的人们作战。[11]
参考文献:
Fluri, Jennifer L. and Rachel Lehr.2017.The Carpetbaggers of Kabul and Other American-Afghan Entanglements.Athens OH: 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
Giustozzi, Antonio.2007.古兰经、卡拉什尼科夫和笔记本电脑。阿富汗的新塔利班叛乱活动。伦敦:赫斯特。
-,编辑,2009年。解码新塔利班。来自阿富汗战场的洞察力。伦敦:赫斯特。
—, 2021.塔利班重新占领了阿富汗--这一次,他们将如何统治它?卫报》,8月16日。
格雷戈里,托马斯。2011.拯救阿富汗的妇女。性别、机构和可理解性的政治。曼彻斯特大学的博士论文。
Hirschkind, Charles and Saba Mahmood.2002.女权主义、塔利班和反叛乱的政治》。人类学季刊》,75(2):339-354。
休斯,丹娜。2012.第一夫人俱乐部:希拉里-克林顿和劳拉-布什为阿富汗的妇女服务》。美国广播公司新闻,3月21日。
Jalalzai, Zubeda and David Jefferess, eds. 2011.Globalizing Afghanistan:恐怖主义、战争和国家建设的修辞。达勒姆。杜克大学出版社。
Klaits, A. & G. Gulmanadova-Klaits.2005.阿富汗的爱与战争》,纽约。七个故事》。
Kolhatkar, Sonali and James Ingalls.200.流血的阿富汗。华盛顿,军阀,和沉默的宣传。纽约。七个故事。
Lindisfarne, Nancy.2002a.'Gendering the Afghan War.Eclipse:The Anti-War Review, 4: 2-3.
—.2002b.'从下面开始。Fieldwork.现在的性别和帝国主义》。人类学批判,22(4):403-423,以及Armbruster和Laerke,23-44。
—.2012.特殊的普什图人?阶级政治、帝国主义和历史学》。In Marsden and Hopkins.
Lindisfarne, Nancy and Jonathan Neale, 2015.阿富汗、伊拉克和叙利亚的石油帝国与抵抗》。Anne Bonny Pirate。
—.2019.中东和北非地区的石油、热量和气候工作》。在中东和北非地区的环境挑战中。从冲突到合作的漫长道路》,Hamid Pouran和Hassan Hakimian编著,72-94。伦敦。Ginko.
Manchanda, Nivi.2020.Imagining Afghanistan:帝国知识的历史和政治。剑桥:剑桥大学出版社。
马斯登,马格努斯和本杰明-霍普金斯,编辑,2012。斯瓦特之外:阿富汗-巴基斯坦边境的历史、社会和经济。伦敦:赫斯特。
Mousavi, Sayed Askar, 1998.阿富汗的哈扎拉人。历史、文化、经济和政治研究。伦敦。Curzon.
Neale, Jonathan.1981.'阿富汗的悲剧'。国际社会主义》,12: 1-32。
—.1988.'阿富汗。马变骑手》,《资本与阶级》,35:34-48。
—.2002.阿富汗的漫长煎熬》。国际社会主义》93: 31-59。
—.2008.阿富汗。反对 "美好战争 "的案例》。国际社会主义》,120: 31-60。
Nojumi, Neamatollah.2002.塔利班在阿富汗的崛起。纽约。帕尔格雷夫。
Rico, Johnny.2007.血液让草长得更绿。与美国队在沙漠中的一年。纽约。Presidio.
Tapper (Lindisfarne), Nancy.1991.Bartered Brides:阿富汗部落社会中的政治、性别和婚姻。剑桥。剑桥大学出版社。
Tapper, Richard, ed. 1983.伊朗和阿富汗的部落与国家的冲突》。伦敦。Croom Helm。
Tapper, Richard, 与Nancy Lindisfarne.2020.阿富汗村庄的声音。来自一个部落社区的故事。伦敦:I.B. Tauris。
卫报》,2021年。'阿富汗现场新闻'。8月16日。
Ward, Lucy, 2001.领导人的妻子加入宣传战》。卫报》,11月17日。
扎伊夫,阿卜杜勒,2010年。我与塔利班的生活。伦敦:赫斯特。
Zilizer, Barbie.2005.战争时期的死亡。Photographs and the 'Other War' in Afghanistan.哈佛国际新闻/政治学杂志,10(3): 26-55。
注释:
[1] 特别见南希-泰伯(林迪斯法恩),1991年;林迪斯法恩,2002a,2002b和2012;林迪斯法恩和尼尔,2015;尼尔,1981,1988,2002和2008;理查德-泰伯与林迪斯法恩,2020。
[2] Giustozzi,2007年和2009年特别有用。
[3] 关于塔利班的阶级基础,见Lindisfarne, 2012年,以及Marsden和Hopkins, 2012年中其他作者的许多篇章。并见穆萨维,1998年;诺朱米,2002年;朱斯托奇,2008年和2009年;扎里夫,2010年。
[4] 《齐鲁网》,2005年。
[5] 关于拯救阿富汗妇女,有大量的文献。见Gregory, 2011; Lindisfarne, 2002a; Hirschkind and Mahmood, 2002; Kolhatkar and Ingalls, 2006; Jalalzai and Jefferess,2011; Fluri and Lehr, 2017; Manchanda, 2020.
[6] 沃德,2001年。
[7] Lindisfarne和Neale,2015年
[8] 理查德-塔佩尔,1983年。
[9] 关于1971年的干旱,见Tapper和Lindisfarne, 2020。关于最近的气候变化,见Lindisfarne和Neale, 2019。
[10] Giustozzi,2021年。
[11] 《卫报》,2021年。
南希·林迪斯法恩(Nancy Lindisfarne)
人类学者,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研究员 (research associate),独立和合作编著的作品包括《交换的新娘:部落社会中的政治与婚姻》(1991),《错位的男子气概:比较民族志》(1991),《感谢上帝,我们是世俗的:性别、伊斯兰教和土耳其共和国(2001), 《阿富汗村落的声音》 (2020)等。
乔纳森·尼尔(Jonathan Neale)
在阿富汗牧民中做过人类学实地调研,出版了三部非虚构写作作品,三部小说,十一部剧作。2001年组织了针对八国集团(G8)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