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硕士博士文凭,我们学校就……就不要你!
来源: TED演讲 发布时间:2018-07-04 阅读:2995 次
食物主权按:
高考分数出来,大家立刻又投入填报志愿的战斗当中,高考作为高等教育的入场券,成为中国人最爱谈论的一个话题,这种社会性的关注背后就是教育的社会学逻辑——阶层流动。如果我们聚焦于农村,用最通俗的话说就是“走出大山”,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走出之后,大山将会怎样?这就是我们农村教育制度的盲点。
我们曾经推送过一篇《印度赤脚大学,这才是教育该有的模样》,今天推送的是这个赤脚大学创始人Bunker Roy的演讲,他的演讲就为上述问题提供了新的思路:大学不在山外,就在此山之中;教育不是为了走出,而是为了扎根。所以教育的对象不只是孩子,还是扎根大地的老奶奶,教育的内容是来自农村,应用于农村的民主议事能力、太阳能安装技术、土地丈量技术等等,考试认证的方式是服务社区的能力而不是文凭。就像Bunker Roy最后说的,“要相信生活在大地上的人民”,乡村有自己的力量,老奶奶们依靠自己也可以创造美好的生活。
作者简介:Bunker Roy 出生于1945年,是印度赤脚大学的创始人,2010年曾被《时代》杂志评选为全球最有影响力的一百人之一。1967年大学毕业之后,他就投身印度的农村,从关注灌溉和水利设施开始,五十年来他不仅为印度农村地区培养了超过三百万名太阳能工程师、教师、医生等人才,更为印度农村的自足发展创造了一个模式,给全球的农村建设提供了启发。(图片来源:wikipedia)
我为什么要建立赤脚大学?
我想带你们到“另一个世界”去走走。我想与你们分享一段长达45年的和穷人的“爱情故事”,这些人每天的生活费不足1美元。在印度,我受的教育是一种非常精英化、势利眼、而且贵的要死的教育,这种教育几乎毁了我。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可以去做一名外交官、老师、医生——未来的路都铺好了。然而,我根本不在意,不过我曾是印度国家壁球比赛的三连冠!我的整个世界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一切都在我脚下,我不可能出什么错。而就在那时,出于好奇,我想去农村生活和工作,去看看农村是什么样的。
所以在1965年,我去了在印度被称为最严重饥荒地区的比哈尔,我头一次看到了饥荒、死亡,以及因饥饿而垂死的人们。这改变了我的生活。我回到家,告诉我妈,“我想去农村生活工作。”
我妈几乎昏过去了。“这是什么意思?已经万事俱备了,最好的工作也为你安排好了,你居然现在要去农村工作?我说,你没病吧?”
我说:“没有,我受到过最好的教育。这让我有所思考。我想以我自己的方式做点贡献。”
“你想在农村做什么?没工作,没钱,不安全,还没前途。”
我说,“我想住在那,挖他5年井。”
“挖5年井?你读了全印度最贵的学校和大学,然后现在你要去挖5年井?”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拒绝和我说话,因为她认为我给我的家族丢脸了。
但是之后,我见识了那些最贫困人民所拥有的超乎寻常的知识和技能,而这些从来都没有被引入到主流体系中过——从来没有被发现,被尊重,被大规模运用。于是我就觉得该建一所赤脚大学,一种只对穷人开放的大学。穷人认为重要的东西都能在这个大学里得到反映。
我第一次去这个农村。老人们走过来问我,“你是在躲警察吗?”
我说,“不是。”
“你考试不及格?”
我说,“不是。”
“你没当上公务员?”
我说,“也不是。”
“那你在这做什么?到这里来干什么?印度的教育让你们这些人都向往巴黎、新德里和苏黎世,你在这个村子要做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说,“不是,我是想办一所只对穷人开放的大学。穷人们认为重要的东西都将在这个大学里面有所反映。”
所以那些老人给了我一些非常明智而且有深度的建议。他们说,“请不要录取那些有学位和证书的人到你的大学。”
所以,这是印度唯一一个如果你有博士或者硕士学位,你就一定不会被录用的大学。必须是一个逃学,考试不及格,或者辍学的人才能来我们大学。你必须要自己动手,你必须懂得尊重劳动,你必须得显现出你有能力造福社会并为社会提供服务。所以我们创办了赤脚大学,我们重新定义了“专业”这个词。
赤脚专家们|图片来源:TED
谁算得上是专业人才?一个专业人才是一个集能力、信心和信仰于一身的人。一个用探矿杖探水源的人是专业人才。一个传统的接生婆是专业人才。一个传统的反射罩安装者也是专业人才。专业人才存在于世界各地。你可以在世界任何一个偏远的农村发现他们。我们认为这些人应该进入主流,并证明他们的知识和能力是具有通用性的,这些知识和技能需要被运用起来,需要展示给外面世界的人看——这些知识和技能也能与现代社会息息相关。
所以这个大学是根据圣雄甘地的生活和工作方式来运作的。学生在地板上吃饭、睡觉和工作。我们没有合同,没有书面合同。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呆20年,然后明天就走。没有人能每个月拿到100美元以上。如果你是为了钱,那么你就别来赤脚大学。如果你是为了工作和挑战,那你就来吧。这里是我们让学生尝试和创造新想法的地方,无论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过来一试。就算你失败了也没关系。受到打击、创伤之后,你可以重来。这是唯一一所老师是学生,而学生是老师的大学。这也是唯一一所不授予证书的大学。你所服务的社区会来评定你。你不需要挂张荣誉证书在墙上来证明你是一个工程师。
赤脚大学的兴建与赤脚技术的推广
赤脚大学建在1.5美元一英尺的土地上|图片来源:TED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有人说,“给我们看看什么是可能的。你做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你不能拿出实际成果来,那么你所说的一切就都是胡说八道。”所以我们在1986年创办了第一个赤脚大学,那是由12个赤脚建筑师建成的,那些人都不认字儿,学校是建在以1.5美元一英尺出售的土地上的。有150人居住和生活在那里,他们获得了2002年的Aga Khan建筑奖。但之后评委便开始怀疑,他们认为有一位建筑师在背后支持我们。我说,“是的,是有人设计了蓝图,但是是赤脚建筑师亲手建造了这个大学。”我们最终成了唯一退还了5万美元奖金的获奖人,因为他们不相信我们,我们认为他们这种做法是对Tilonia地区的赤脚建筑师的诽谤。
2001年11月6日,赤脚建筑师之一的Mohammed Rafeek在接受颁奖|图片来源:the Frontline杂志 Vol.19 Issue 15
我问过一个森林管理员,一个有实权的、有正规证书的专家,我说,“你能在这片土地上建什么?”他叫人看了那儿的土壤,然后说,“放弃吧,什么也不行。根本不值得尝试,没水,土里还都是石头。”这答案让我有点难堪。于是我说,“那好吧,我再去问问村里的一个老年人我问,‘我可以在这个地方造点什么?'”他静静的看着我,说,“你可以建这个,再建这个,你安装这些,就行了。”这就是它现在的样子。
建造防水屋顶的妇女|图片来源:TED
走到屋顶上去,所有的女人都会说,“离开这里。男人必须离开这里,因为我们不想让你们男人学到这项技术。这是防水的屋顶。”那是由一些棕榈,荨麻和其他我不知道的东西制成的。但是那真东西的不漏水。1986年以来,它从来没漏过。那些女人还是不会把这项技术分享给男人。
赤脚大学的太阳能电池板|图片来源:TED
这是唯一一所完全由太阳能供电的学校,所有的能量都来自于太阳。屋顶上有45千瓦的光板。只要太阳发光,我们的供电就没问题。
负责赤脚大学太阳能安装的神父工程师|图片来源:TED
其中最值得称赞的是,这些都是由一个神父,一个印度神父安装的。他只读过8年小学——从没上过中学、大学。我保证,他知道的太阳能知识,比我在这世界上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多。
妇女制作的太阳能炊具|图片来源:TED
我们的食物,如果你来赤脚大学看,都是借助太阳能制作的,但是那些制作太阳能炊具的都是妇女,都是不识字的妇女。实际上是她们制造了这些最复杂的太阳能炊具,这是一个抛物形的全自动太阳能炊具。不幸的是,她们基本算的上是半个德国人,她们太精确了。你永远都不会发现印度妇女会有那么精确,完全精确到了最后一英寸,她们就是做到了这点。我们每天2顿、每月60顿饭,都是靠太阳能做的。
牙医老奶奶|图片来源:TED
我们有一个牙医,一个老奶奶,不识字,但是是牙医。她负责7千名儿童的牙齿问题。
收集雨水的赤脚科技|图片来源:TED
赤脚科技:这是1986年,没有工程师,建筑家考虑过这个,但是我们一直用这来收集屋顶的雨水。几乎没有水会被浪费掉。所有的房顶在地底下都连接着一个有40万升容量的水槽,没有水被浪费。就算我们遭受了4年旱灾,我们校园依然不会缺水,因为我们一直收集着雨水。
给孩子们建夜校
孩子们的夜校|图片来源:TED
60%的孩子都不去上学,因为他们必须要照顾动物(绵羊、山羊),操持一些琐碎的家务。所以我们觉得该为这些孩子开一个夜间学校。因为有了Tilonia夜校,超过7万5千名学生都进入了这些学校学习。因为这能给孩子带来方便,而不是给老师便利。我们在这些学校都教什么呢?民主,公民权,如何测量土地,被捕之后应该如何做,动物生病了应该做什么。这就是我们在夜校教书的内容。所有的学校都是太阳能照明的。
五年一次的选举|图片来源:TED
每五年我们都有一场选举。6到14岁的孩子们会参加一次民主选举,他们要选出一个“总理”。现在的总理是12岁。她白天要照看20只羊,但是到了晚上,她就是“总理”。她有一个内阁,由教育部长,能源部长以及卫生部长组成。他们实际上管理着150所学校的7千个孩子。
世界儿童奖颁奖现场与瑞典皇后的合照|图片来源:TED
她5年前获得了世界儿童奖,那年她去了瑞典。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她的村庄,她从没见过瑞典。但也没有因为这一切而不知所措、忘乎所以。当时跟我们在一起的瑞典皇后转过来对我说,“你能帮我问问这个孩子她的勇气是哪里来的吗?她只有12岁,但她对周围的事情却并不感到害怕。”
站在她左边的女孩转过来直视着女王的眼睛,说道,“请告诉她,我是总理。”
调节纠纷的木偶|图片来源:TED
在文盲率很高的地方,我们都用木偶。木偶是我们的交流工具。这有Jaokim Chacha,他已经300岁了。他是我的精神分析学师,他也是我的老师。他是我的医生,他也是我的律师。他是我的捐赠人,他真的能筹钱,解决纷争。他解决村里的难题,如果村里有了纷争,如果学校学生出勤率下降了,如果老师和家长间产生了矛盾,木偶就会叫老师和家长来,当着全村的面,说,“握手吧。出勤率不能降。”这些木偶是拿世界银行废弃的报告用纸做的。
把太阳能技术推广到阿富汗、非洲去
经过太阳能改造的拉达克村庄|图片来源:TED
所以太阳能村庄的这种去中心化,去神秘化的运作方式,我们已经覆盖到了整个印度,从拉达克到不丹,所有的太阳能发电村落,都是由受过培训的村民自己完成的。我们去了拉达克,在这里,气温零下40度,你屋子也出不去,因为没地方两边都是雪。我们问这个妇女,“你从太阳能发电中得到了什么好处?”
她思考了一分钟,说:“这是我第一次能在冬天,能见到我丈夫的脸。”
接受太阳能训练的阿富汗妇女|图片来源:TED
去阿富汗。我们在印度学到的一件事是男人都是没办法教的。男人很狂躁,也很有抱负,男人很喜欢到处跑,他们都想得到文凭。放眼全球,都有这种趋势,就是男人都想要证书。为什么,因为他们想要离开农村去城市,找工作。所以我们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训练老奶奶们。现在世上最好的交流方式是什么?电视?不是。电报?不是。电话?也不是。是告诉女人。
所以我们第一次去了阿富汗,我们选了3个妇女,说,“我们想带她们去印度。”
他们说,“不可能,她们甚至不会出家门的,你还幻想带去印度。”
我说,“我会妥协的,把她们丈夫也带上吧。”
所以我也带上了丈夫。当然,那些女人要比她们丈夫聪明多了。6个月的时间,要怎么改变这些妇女呢?手语。不用书面语言。不用口头语言。只比划手势。6个月之后,她们就能成为太阳能工程师。她们回家,用太阳能使她们自己的村庄都用上了电。
最佳老奶奶太阳能工程师|图片来源:TED
这个妇女回去用太阳能发电供给了第一个村落,建立了一个工作坊——阿富汗第一个用太阳能供电的村庄是由这3个妇女亲手建起来的。这个55岁的妇女是一个非凡的奶奶,她在阿富汗帮我用太阳能供给了200个房子。这些到现在都运转良好。她事实上曾与阿富汗工程部的人交流过,她甚至告诉他们部长AC和DC两种电源的区别。那个部长不知道这个。那3名妇女已经训练了另外27名妇女,并且用太阳能给阿富汗的100个村子通了电。
来自非洲的妇女在赤脚大学接受教育|图片来源:TED
我们去了非洲,做了同样的事。这些坐在桌前的妇女来自8、9个不同的国家,她们在相互对话,尽管没有人能理解对方,因为她们说的都是不同的语言。但是他们的肢体语言很棒。他们相互交流,慢慢成为太阳能工程师。我去了塞拉利昂,有个部长深夜开车——穿过了这个村庄。又开回来,进了村子,“这里发了什么?”
他们说,“这两个老奶奶……”
“老奶奶?”这个部长不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她们以前去哪里了?”
“去了印度,又回来了。”
那部长直接找到了总统。他说:“你知道塞拉利昂有个太阳能发电的村庄吗?”
总统说,“不知道。”
于是一半的内阁成员第二天就去那里,见了那些老奶奶们问,“怎么回事?”
所以总统召见了我,说,“你能帮我再培养150名老奶奶吗?”
我说,“总统先生,我不能。但是她们可以,这几个老奶奶可以。”
之后总统为我在塞拉利昂修建了第一个赤脚培训中心,有150名老奶奶在那接受训练。
赤脚大学在冈比亚|图片来源:TED
冈比亚地区:我们在冈比亚挑选了一个老奶奶。去了这个村庄。我知道哪一个妇女我想带走。社区管理人把大家都组织起来,说,“带走这两位妇女吧。”
我说,“不,我想带走这位。”
他们说,“为什么?她又不会说你们的语言,你们也不了解她啊。”
我说,“我喜欢她的肢体语言,我喜欢她说话的方式。”
“她有一个难缠的丈夫,不可能。”
他们叫她丈夫过来,丈夫来了,大摇大摆的,是个政客,手里拿着手机。“不可能。”
“为什么不行?”
“这个女人,看她有多么美丽。”
我说,“是啊,她很美丽。”
“要是她和一个印度人私奔了怎么办?”那是他最大的担心。
我说,“她会很高兴的。她会给你打电话的。”
她离开的时候像个老奶奶,回来之后就成了一个“老虎”。她走下飞机,像一个老手似地对媒体发言。她成功应付了全国媒体机构,她成了个明星。当我6个月后再去那时,我问,“你丈夫呢?”
“噢,谁知道在哪儿,这并不重要。”
这就是个成功的典范。
最后,我想说我认为你们不用去外面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要从内部去寻找。要学会倾听就在你面前有解决方法的人。他们存在于世界各地。不要担心。不要听信世界银行,要相信生活在大地上的人民。他们能解决这个世界上所有问题。
我将以圣雄甘地的一句话作为结尾:
最开始,他们忽视你,之后会嘲笑你,然后攻击你,最终,你会胜利。
原标题:Learning from a barefoot mov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