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山都发家史:从糖精到化工、从人体到环境的系统性毒害
来源: “女神读书会9”微信公众号 发布时间:2019-02-13 阅读:2527 次
导语:本文为女神读书会翻译小组小毛线翻译的MONSANTO’S HARVEST OF FEAR,(《孟山都:收获恐惧》)一文的第二部分。
这部分讲述了孟山都怎样从一个生产糖精的小作坊成长为化工企业巨头的故事。
在孟山都的发家过程中,所到之处对工人、周边居民和环境都产生了深刻的毒害。可是,当它面临受害者的讨伐时,又露出了一副无赖的嘴脸。
孟山都发家史
孟山都公司从不是美国最友善的企业。考虑到孟山都目前在生物工程领域占统治地位,有必要考察一下孟山都自己的基因。孟山都的未来也许取决于种子,但是孟山都的根在化学品上。世界各地的社区依然在承受着孟山都所产生的环境影响。
孟山都由约翰·弗朗西斯·奎尼(John Francis Queeny)在1901年所创办。他是一位坚忍不拔、喜欢抽雪茄的爱尔兰人,只念到小学六年级。作为一家药品批发公司的采购员,奎尼萌生了一个念头。和许多脑袋里有想法的雇员一样,他发现老板不听他的。
所以他创办了自己的生意。奎尼确信生产一种叫糖精的物质可以赚钱。糖精是一种人造的甜味剂,当时要从德国进口。他拿出1500美元的积蓄,又借了3500美元,在圣路易码头区旁边一个肮脏不堪的仓库中开办了一个店面。依靠借来的设备和二手机器,他开始为美国市场生产糖精。他给自己的公司起名“孟山都化工厂”,孟山都是他妻子的娘家姓。
控制糖精市场的德国卡特尔感到不悦,将价格从每磅4.50美元下调到1美元,想迫使奎尼破产。这家年轻的公司还面临其他挑战。糖精的安全性存疑,而美国农业部甚至尝试过禁止糖精。幸运的是,奎尼没有遭遇像今天孟山都这样咄咄逼人和爱打官司的对手。他的坚持不懈、以及一位客户的忠心耿耿让公司维持了下去。这位忠心顾客是佐治亚州的一家新企业,叫做可口可乐。
孟山都又生产了其他产品——香草醛、咖啡因以及作为镇定剂和泻药的药物。1917年,孟山都开始制造阿司匹林,不久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阿司匹林生产商。在一战期间,由于被切断了从欧洲进口的化工原料,孟山都被迫自己制造化学品,从而确立了它在化学工业的领导地位。
20世纪20年代末,在奎尼被诊断出癌症之后,他的独子埃德加成为公司总裁。父亲是一位古典意义上的企业家,而埃德加·孟山都·奎尼则是一位拥有远大视野的帝国缔造者。埃德加——精明、大胆、拥有直觉(“他可以看见下一个拐角周围有什么,”他的秘书曾经说过)——将孟山都打造为一个全球性的强大企业。
在埃德加及其继任者的领导下,孟山都将它的触角延伸到无数产品:塑料、树脂、橡胶材料、燃料添加剂、人造咖啡因、工业液体(如液态润滑剂。——译注)、聚乙烯壁板、厨具清洁剂、抗冻剂、肥料、除草剂和杀虫剂。它的防护玻璃护卫着美国宪法和《蒙娜·丽莎》。它的合成纤维是人工草皮的原料。
20世纪70年代期间,公司将更多资源转向生物技术。1981年,它就植物遗传学组建了一个分子生物学研发团队。次年,孟山都科学家走了大运:他们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对植物细胞进行基因改造的团队。“现在,我们可以将任何基因插入植物细胞,以实现提高作物生产力的终极目标”,孟山都生物科学项目主管恩斯特·雅沃尔斯基(Ernest Jaworski)如是说。
在接下来数年间,科学家主要在公司全新、气派的生命科学研究中心内工作,它位于圣路易以西25英里。他们开发了一个又一个转基因产品——棉花、大豆、玉米、油菜。从一开始,转基因种子就在公众和一些农民与欧洲消费者那里充满争议。孟山都试图将转基因种子描绘为万灵药,一条减轻贫困和供养饥民的道路。20世纪90年代孟山都的总裁罗伯特·沙皮罗(Robert Shapiro)曾经把转基因种子叫做“农业史上最成功的一项技术引进——哪怕把耕犁算进去的话也是这样”。
到了90年代末,把自己重新标榜成“生命科学”公司的孟山都将化学品和纤维生产整合为了一家新公司,叫做首诺(Solutia)。在重组之后,孟山都在2002年重新进行了合并,正式把自己称作“农业公司”。
在公司的宣传中,孟山都现在特地将自己称为一家“相对而言比较年轻的公司”,首要目标是帮助“世界各地的农民”为一个正在发展的星球“提供食物、衣服和燃料”。在列举公司的里程碑时,绝大多数都是最近的事情。在它成长为工业巨头的几十年间,有超过50处美国国家环境局超级基金补贴的地方与它有关。
孟山都绝口不提。好像最早的孟山都,那个名字长期带有“化工”一词的孟山都从未存在过。这样做的其中一个好处是公司没有指出的,那就是将越来越多有关化学的诉讼和责任欠债扔给首诺,保证孟山都牌子不臭。
但是孟山都的过往——尤其是它在环境上造成的遗留影响——和我们息息相关。孟山都多年来都在生产着最有名的两种剧毒物质——多氯联苯(PCB)和二噁英。孟山都再也不生产这两种物质,但是这两种物质影响的地方依然承受着后果,也许永远都要承受着。
系统性毒害
西弗吉尼亚州查尔斯顿下游12英里处是奈乔镇(Nitro)。孟山都从1929年到1995年在这里有个化工厂。化工厂自1948年起开始生产一种强力除草剂叫做2,4,5-T,工人称之为“草虫”。生产过程会产生一种副产物,它后来被叫做二噁英。
二噁英指的是一类剧毒化学品,与心脏病、肝病、人类生殖障碍和发育障碍有关。小剂量的二噁英也足以在环境中长期存在并在人体内积累。1997年,世界卫生组织下属的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将二噁英中毒性最强的一种划定为致癌物。2001年,美国政府将二噁英列为“已知人类致癌物”。
1949年3月8日,一个容纳大量除草剂的容器上的压力阀蹦了出去,引发了一次震动孟山都奈乔厂的大型爆炸。除草剂释放产生的噪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紧急汽笛响了五分钟。浓厚的蒸汽和白烟从工厂飘出,弥漫在镇子上。爆炸残余物覆盖住建筑内部和里面的人,工人将其称为“上好的黑火药”。许多人感到皮肤瘙痒,但仅仅被告知去擦个澡。
数天内,工人们的皮肤出疹。许多人不久后被诊断为氯痤疮,它和一般的痤疮很像,但是要更严重、持续时间更长、很有可能毁容。其他人则感到腿部、胸部和躯干剧烈疼痛。当时,一份机密医疗报告称,爆炸“导致工人系统性中毒,包括最主要的器官系统”。
检查其中受伤最严重四个人的医生发现,当他们都处在一个密室时,他能闻到他们身上有一股强烈气味。“我们相信这些人正在从皮肤上分泌一种异物”,写给孟山都的秘密报告是这么说的。法庭记录显示,工厂中226名工人生病。
一场西弗吉尼亚州官司的法庭文件说,孟山都对后果轻描淡写,说影响工人的污染物“作用相对缓慢”,“只会刺激皮肤”。
与此同时,奈乔化工厂继续在生产除草剂、橡胶制品和其他化学品。20世纪60年代,工厂生产橙剂——一种强力除草剂,美军在越南战争期间用来让丛林落叶,它后来成为老兵诉讼的重点。老兵认为他们因暴露于橙剂而受到伤害。与孟山都更老式的除草剂一样,橙剂生产也会产生副产物二噁英。
至于奈乔化工厂的废料,有些被埋在焚烧炉,有些被倾倒在垃圾填埋区或雨水下水道,有些则流入溪流。正如一位代表奈乔工人和居民打官司的斯图尔特·卡威尔所言,“产品去哪儿,二噁英就去哪儿,它们会流入下水道,打包出海,当焚烧废料时,它们就会进入空气”。
1981年,数个奈乔化工厂前雇员在联邦法庭提起诉讼,指控孟山都故意将他们暴露在会造成长期健康问题——包括癌症和心脏病——的化学品之下。他们认为孟山都明知奈乔使用的许多化学品都是有害的,但是却瞒着他们。
1988年,在一场审讯开庭不久之前,孟山都同意在绝大多数诉讼中和解,支付一大笔费用:150万美元。孟山都也同意放弃从六名退休孟山都工人那里收取30.5万美元的法律费用。在一场诉讼中,这六名工人指控孟山都轻率地让他们暴露在二噁英之下,但他们的指控失败了。孟山都之前拥有抵押这些退休者房产以抵债的权力。
1969年,孟山都在奈乔停止生产二噁英,但是依然可以在奈乔化工厂周围发现有毒化学品。跟踪研究发现,附近河流、小溪和鱼类中二噁英残余量在上升。居民们提起诉讼,要求孟山都和首诺赔偿。今年早些时候,一位西弗吉尼亚法官将这些诉讼合并为一次集体诉讼。孟山都一位发言人说,“我们相信这些诉讼毫无益处,我们将会积极辩护”。这场诉讼毫无疑问要花费数年时间。孟山都总是有着大把时间,而原告通常是没有的。
受毒害的草地
一路向南500英里,阿拉巴马州安尼斯顿的人民对奈乔人民的遭遇感同身受。他们一直都感受到。事实上,你可以说,他们现在还能感受到。
孟山都的安尼斯顿工厂从1929年到1971年生产多氯联苯,作为工业冷却剂和变压器及其他电子器件的绝缘流体。作为20世纪的神奇化学品之一,多氯联苯应用极广,又阻燃,因而成为美国许多工业的重要化学品,可以作为润滑剂、液压液和密封剂。
但是多氯联苯有毒。它属于一种类激素的化学品,与肝、神经系统、免疫系统、内分泌系统和生殖系统的损伤有关。美国卫生及公共服务部下属的环保署(E.P.A.)与有毒物质和疾病登记处现在将多氯联苯归类于“可能致癌物”。
今天,在安尼斯顿停产多氯联苯37年后,在数吨受污染土地被移除以恢复环境后,孟山都老化工厂旁边地区依然是美国受污染最严重的地方之一。
安尼斯顿人民今天发现,他们落入这一困境主要是因为孟山都数十年来处理多氯联苯的方式。过量的多氯联苯被倾倒在附近的露天垃圾填埋场,或者任暴雨卷走。有些废料直接被倒进了工厂旁的“雪溪”,而这条小溪又汇入了一条更大的溪流“乔科洛科溪”。据《安尼斯顿星报》报道,公司邀请安尼斯顿居民用工厂的泥土培养自己草坪,从而多氯联苯进入私人草坪之中。
所以,数十年来,安尼斯顿人民呼吸空气、种植花园、从井里打水、在河里钓鱼、在溪水中游泳。这些地方都被多氯联苯污染了,而当地人对危险一无所知。直到20世纪90年代——孟山都在安尼斯顿停止生产多氯联苯20年后——越来越多的公众开始意识到问题并转而行动。
健康方面当局的研究发现,多氯联苯在房屋、院子、溪流、田野、鱼类及其他野生动物——还有人——的残余量在上升。2003年,孟山都和首诺服从环保署要求清洁安尼斯顿的和解裁决。数十幢房屋和小商家被拆除,成吨泥土被挖出运走,河床上的残余毒物也被清除。
清洁工作目前仍在继续,还要花数年时间,但我们很怀疑它能不能完成——毕竟工作量太大了。为了满足居民的诉求,孟山都还要向暴露在多氯联苯的21000名安尼斯顿居民支付5.5亿美元,但是许多人体内的多氯联苯还要伴随他们的余生。多氯联苯一旦进入人体组织,它就会永远残留。
孟山都在1971年结束了安尼斯顿的多氯联苯生产,并在1977年结束了全美所有的多氯联苯生产。同样是在1977年,孟山都也关闭了在威尔士的一个生产多氯联苯的厂。近些年来,南威尔士Groesfaen村庄旁边的村民发现村庄外面的一个老采石场散发出刺鼻气味。原来,孟山都在这里倾倒了数吨来自附近多氯联苯工厂的废料。英国当局正在努力寻找处理方法,该地现在已经被视为英国污染最严重的地区。
没有理由向公众发出警报
孟山都对它生产的化学品所产生的危险知道多少——或者应该知道多少——呢?许多诉讼的法庭记录显示,孟山都了如指掌。让我们仅仅以多氯联苯为例。
有清晰的证据证明,孟山都拒绝面对多氯联苯有毒的问题。1956年,孟山都试图向海军的潜水艇兜售一种液压流体“Pydraul 150”,其中含多氯联苯。孟山都向海军提供了产品的测试结果。但是海军决定自己再进行一次测试。
随后,海军官员通知孟山都,他们不会买这个产品。“Pydraul 150造成所有参与测试兔子的死亡”,造成“确凿的肝损伤”。一次诉讼透露了孟山都内部的一份备忘录,里面说海军官员就是这么说的。“无论我们如何讨论,”孟山都的医学主管R.艾米特·凯利(R. Emmet Kelly)抱怨道,“都很难改变他们觉得Pydraul 150毒性太大以至于不能在潜水艇中使用的想法”。
十年后,一位为孟山都做研究的生物学家在安尼斯顿旁边的溪流中迅速获得了结果:他把自己测试用鱼浸入水中。《华盛顿邮报》说,这位生物学家向孟山都报告称,“所有25条鱼都在水中失去了平衡,10秒钟内都浮了起来,3分半内都死了”。
1970年,当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发现安尼斯顿化工厂附近水域的鱼类含有高量多氯联苯之后,公司随即采取行动,以减少它对企业形象的影响。一份来自孟山都干部保罗.B.霍奇斯(Paul B. Hodges)题为“机密——参考与毁灭”的内部备忘录描绘了孟山都正在限制信息泄露的举措。
其中一条策略就是让公共官员替孟山都效劳:“阿拉巴马州水质净化委员会书记乔·克罗基特(Joe Crockett)将会尽力迅速处理好问题,而不会向大众透露信息”。
尽管孟山都付出了努力,但消息还是走漏了。不过,公司还是能够减弱影响。孟山都安尼斯顿化工厂经理试图让《安尼斯顿星报》一位记者确信,没什么值得担忧的。而孟山都圣路易总部的一份内部备忘录对情况进行了总结,后来出现在报纸上:“根据化工厂管理层和阿拉巴马州水质净化委员会的消息,夺人眼目的多氯联苯问题只是近来的事情,孟山都正在进行解决。现在没有理由向公众发出警报”。
事实上,有充足理由向公众发出警报。但是损失是由“早前的孟山都公司”造成的,而不是“今天的孟山都公司造成的”(说辞和区别都是孟山都说的算)。今天的孟山都公司说人们可以相信它——它的生物科技作物“和传统作物一样健康、营养、安全”。而注射孟山都所制人工生长激素的牛所产的奶也和其他牛所产的奶一样安全、别无二致。